喵🕊

主双苏/喻文州/缘更选手

「王喻王」余甘

-一个心血来潮的Paro

-王喻王无差,有私设

-第三人视角




2010年12月8日,我带着一小盆绿箩从十二楼转战十八楼,黄少抱着手臂站在人事中心的双开玻璃门旁等我,让我多少有点受宠若惊。黄少大名黄少天,当时是评论部才华横溢的核心成员,一档《时事快评》让他在零七年就已经家喻户晓。他一向敢说,言词锋利直取要害,然而厉害之处不在于敢说;做记者的多半敏锐,他把敏锐发挥到了极致,我看他的节目一直有这种感觉——这个人为新闻而生。叶修离职前曾经在全台年会上说他是个“嗅觉一流的机会主义者”,这话半点不浮夸。

我们之前在灾区匆匆见过一面,他跟着医疗队抬担架,只在看见我话筒上的台标时打了个招呼,我当时甚至没有把面前这个裤脚挽到大腿、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和演播室里言辞犀利的黄少天联系在一起。我记得他,他却未必记得我,我这样想着,并没有冒昧出声提起往事。

然而出乎意料地,他接过我怀里的收纳箱,有点吃惊地开口招呼道:“我之前在北川见过你,你大概忘了,风风火火一个小姑娘在余震里脸色都不变,我还同文州提起过,没想到竟然成了同事——做好到评论部工作当牛做马的心理准备了吗?”我实在惭愧,只好低头老实道:“做好了。”

他竟然哈哈大笑,说让我放心,作为十八楼唯一的女性,我的地位一定已经超越了他,让我负责被众星拱月。后来我每每想到这段对话,都只能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,当时竟然信了他的鬼话。



黄少引着我走到格子间,徐景熙帮我把绿箩仔细搁在书架上,郑轩则递过来一小罐碧螺春,后来这罐茶陪我熬了三个月的夜。整个过程很安静,因为瀚文歪在两张凳子拼起来的位置上睡着了,他比我还小半岁,我们都拿他当弟弟看。

喻总当时在楼上开会,下来的时候午休已经快结束。意料之中地,他喊我到他办公室去。

我知道喻总也是在零七年,他当时接任《时事快评》的制片人不到一年,整个节目从节奏到结构就焕然一新,观众来信中有过这样一句:“台前黄少天,幕后喻文州。”做我们这一行的其实站在镜头前的终究是少数人,一个单人出镜的节目,背后的摄像、编导、策划等等加起来最少小十人。这么些年来,做幕后的人不在少数,但在幕后的位置上作出堪比台前影响力的,只出了一个喻文州。

喻总大学本科读的是化学分子,听说毕业时直接分到了研究所,结果他不知哪来通天的手眼,半年后收拾行李进了电视台,空降收视持续低迷的《时事快评》。当时节目本来就不被看好,一众老观众看成员大换血,愈发心灰意冷,反映信直接写到冯部长办公室。结果三期新节目之后骂声渐少,不出一年被提到黄金档,年末评奖时往上一报,直接断了我们组本来胜券在握的二连冠——我当时毕业不久刚进策划部,在王杰希手下做事。公布结果的那天王总给我们煮了一壶咖啡算是犒劳和抚慰,我当时年轻不知天高地厚,找了他们获奖的片子来看,看到第三期已经觉得停不下来,这才勉强服了输。王总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茶站到我背后,见我摸鱼也没有指责,只说:“喻文州的东西……不拖不抢,看得很准,是他的风格。”

我当时二十出头,只以为听这口气,王总大概心里多少也有点介意,后来懂事一些再看喻总的片子,确实只能形容“是他的风格”,心想自己还是年轻。



我进办公室的时候喻总正低头写字,手边摊开一个灰色壳子的活页本,左半边纸写得密密麻麻。我们这些人,无时无刻不同文字打交道,一篇稿子动辄几千字,保持着手写习惯的却不多见。这几年来,所见一个王杰希一个喻文州,再没别人了。

喻总合了本子,开门见山道:“下半年有一个新闻纪录类型的节目,我想让你来做,”他的笔盖在实木桌子上轻轻磕了磕,又补充道:“播出时间是每周五,新闻联播之后。”

我自诩是个理性主义者,在实在算不上长的人生体验中极少有这样不镇定的时刻。心跳的声音甚至盖过百页窗外响起的电话铃声,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我几乎就要下意识反驳:我不行。但到口的三个字硬生生被咽了回去,我问他:“为什么是我?”

他反问:“为什么不能是你?”

我说:“我需要一点信心。”

他这才笑起来:“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给你足够的信心。”



新的节目叫《旧闻深读》,我和黄少一起拟的名字,报上去的时候喻总直接让过了。他说做新闻纪录短片,但国内没有这样的先例。新闻最重时效,过了热度的新闻没了博关注的噱头,这样类型的节目本身就是一场赌博,那段时间我一个星期掉了三斤,郑轩陪着我在机房熬夜,出大楼的时候被门卫送了个刮胡刀,他哭笑不得只好收下。

然而努力就有回报这种话向来当不得真。我们送上去的三个选题全部被打回来,我的一腔热血被兜头浇了个冰凉,连看到楼下的小猫跑过来要东西吃,脑子里马上想的就流浪猫狗能不能做一期节目。

后来在食堂吃饭遇上王总,大概是看我苦着脸神思空茫实在可怜,他端着餐盘坐到了我对面。



王杰希和喻文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做事风格。

王总看起来不好说话,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老大。他习惯性为别人多做一步,打回来的审批单会用黑色签字笔简要写一点建议和提示,看谁状态不好也会主动提起来放个小假。当时和我一起做策划的同事对采访稿实在苦手,王杰希就陪着他分析了十多份案例,一点一点磨了出来——他做这些事从来默不作声,又因为不常笑,一双大小眼看人显得格外严肃,久而久之落了个不好亲近的名声。我知道他并不在意,但每听到有人说起时还是忍不住为他反驳两句。

喻总则是放养型,评论部一堆大神满天飞,喻总从来只控场,不制止。他看上去温和又好说话,但报上去给他的单子只有几种回复:过——说明没什么大问题,可以着手准备做了;改——说明选题的大方向没问题,但没有达到标准,要重新细化;扯——懒得骂你,重写。他向来主张不用自己的想法影响别人的思路,所以除非我们实在无计可施亲自过去找他,他一般不会给多余的批复。

王总前两年从新闻中心策划部转到了总编室规划部,我们都猜他要往上面走,但现在毕竟没有尘埃落定,什么都不好说。他和喻总是王不见王的两尊大神,之前在在新闻中心共事时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两人不和的流言,说眼见他们在办公室不欢而散。无风不起浪,再加上共事这么久确实不见他们合作过什么节目,传闻真真假假倒是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。



我扒拉着碗里一块西红柿,等着王总先开口。果然他还是心软,没跟我客气就直奔主题:“听说你们在准备新的片子——准备得不顺利?”

我本来这么久以来一直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,这会儿被他一问却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委屈,朝他坦诚道:“要做新闻纪录,但喻总说我的题都不够实。”我知道他听得懂我的潜台词:过时的新闻本来就没有关注度,不依靠第二落点怎么吸引观众?

他看起来似乎毫不意外:“我跟你说了他恐怕要怪我——但你要想清楚,这档节目不是喻文州让你做,也不是收视率让你做,而是因为时代发展到这个点,这个节目该出现了。不要用付出和回报应该成比例的思维去看待它,想想什么是重要的。”

他话说得很短,但我似乎第一次明白了一点喻总扛着压力批下这档节目的用意。新闻每时每刻都在发生,信息被争分夺秒地传播和接受,接受的速度越快,留给思考和反省的时间就越短。轰动一时的热点被口耳相传,随波逐流的声音听得多了,留给时代的印记也浅了,没有注入观察和思考的影子是留不住的。这些学生时代信誓旦旦抄在笔记本上的信条,在越来越快的脚步里不自觉地被抛之脑后,多年后重新被捡起,却是这样的境况,我觉得双颊有些发烫。

我又想起刚进策划部的那天,王杰希把一本空白笔记本交到我手上,扉页上是十二个字:不盲从,不盲信,不盲动,不盲争。[注]

他看我呆住不动,脸上露出一点笑意,收了盘子转身走了。



那天中午我赶着午觉时间拉着郑轩又拟了一版题目,然后揣着七上八下的心去找喻总。他刚签收了外卖送来的奶茶,接过我递过去的笔记本,没脾气地叹了口气:“终于回到地上来了,让你着陆一次真是不容易。”

我一听这话,知道这期节目算是批下来了,心里盘算着出门就要找郑轩他们庆祝,却又被他叫住。喻总朝我指了指桌上的外卖袋子:“拿出去给大家分了吧,那杯三分糖的抹茶拿铁送上去给王杰希,就说谢谢他替我教导小徒弟。”

王杰希接过奶茶道了谢,微微后仰坐在转椅上跟我开玩笑: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,你要姓喻还是姓王?”



当时是二零一一年,喻总任着新闻中心副主任,又兼着晚间档《综合看点》的制片人,本来已经压力不小。《旧闻深读》筹备期间,我不止一次看到他在办公室过夜,想开口劝又觉得没有立场,他身上的压力想必也不是我能想见的。黄少说过他几回,他都好声好气地答应,转过头继续加班加点,我们无计可施,只得尽量做事,多少帮他担一点。

接到喻总住院的消息的时候是三月十六日,我正和瀚文在浙江收集关于消费者维权的专题素材,黄少那头说喻总胃出血被送了医,虽然那头说已经没什么事,我和瀚文在温州还是心不在焉,采访一结束马上往回赶,饶是如此到家也已经是一周之后了。

喻总已经做完治疗出了院,我和瀚文打电话问能不能到家里看他,他犹豫了一下,但经不住瀚文一直念叨,还是同意了,给我们报了地址。挂电话前还又重复了一遍:“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大事,听着吓人而已。”

结果看了也挺吓人的,因为是王杰希来开的门。

我好歹没有太丢人,瀚文简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。喻总靠在床头看着我们笑:“不想让你们来的,一是刚出差回来太辛苦,二是怕他吓到你们,果然不出我所料。”他脸色还是有些不好,但很有聊天的兴致,大概是我们俩的反应太过于有趣,他笑的有些停不下来。

王总把切好的水果递到我们面前,又半点不避嫌地转头喂了喻总一块。他脚上的拖鞋和喻文州放在床边的明显是同款,说话也俨然是主人的姿态:“还麻烦你们这一趟——留下来吃晚饭吗?”



开玩笑,这可是前任顶头上司和现任老大的家,吃饭——显而易见我是不敢的。但有个问题实在好奇,我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:“我听说你们在台里吵过架?”

喻文州笑得更开:“挺久之前了,他加了好几天班,中午饭也有一顿没一顿,我看不下去,跟他吵了几句——结果闹得人尽皆知,真是坏事传千里。”

王杰希双手交叉放在胸前:“结果当年批评我的人自己先进了医院。”

喻总明显理亏,但当着我们的面被训明显有些没面子,我极有眼色地寻了个借口拉着瀚文出去了,卧室门没关,还能听到传出来的说话声。

“这次是我的错,但你不要当着我同事的面说我嘛,很没面子的。”

“那你大白天地倒在办公室被扛出来就很有面子吗......”

“下不为例,我保证......”

那天是2011年3月23日,我想这个日期我大概是忘不掉了。




[注]:语出《大公报》主编张季鸾:“随声附和是谓盲从;一知半解是谓盲信;感情冲动,不事详求,是谓盲动;评诋激烈,昧于事实,是谓盲争。”





-一直想写这么一个故事,一个晚上还是摸出来了,虽然粗糙但真的是我很喜欢的感觉,是我心里的两个人了。

-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,最近事情比较多,之前的连载可能也要缓一缓了,等Final结束后就会恢复更新的。

-这个系列我超喜欢,以后可能也会有相关的小短篇,随缘吧ww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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